《地下酒吧的故事》
If
小梵是酒吧不定期的驻唱歌手,多不定期不多提,来不来就像我发工资,全靠心情。
是个半大不小的小伙子,听他说,没上过几年学,大字不识几个,英文歌却唱的很溜,几乎能以假乱真。
他来唱歌的时候,酒吧的生意总是比平常多那么点人,有些是他带来的朋友,有些,是捧他场的。
小梵长得挺标致 ,按现在的话来说,算小网红。不过他很非,不仅造型穿着上与众不同,连说话的腔调也“令人难忘”。
打个比方,正常人饿了会问“你这有吃的吗?”
搁小梵这,他会说“宝贝,你哪里能填饱我”
其实意思吧...大家都懂,只是这话怎么听怎么怪,你要说他不对,要纠正吧,又实在难以启齿。
小梵的朋友倒很适应他一天到晚一件及膝长T,光着小腿肚晃悠的穿衣风格以及说话独特的表达方式。
我想我也在试着习惯,习惯一个男孩子一天到晚浓妆艳抹,裤子不穿,头发不剪的状态。
虽然不得不承认,美人在骨不在皮,小梵怎么非,还是吸引人目光。
可是当他有一天素面朝天,衬衫长裤一本正经地来到我面前时,我发现我反而不适应了。
“你是百变小樱吗,一天一个样”
“哇哦,怪蜀黍看百变小樱,听起来好变态”
“你找抽是不是,别给我扯开话题,你受什么刺激了”
“唔...送我一杯白葡萄酒告诉你”
“那你憋着吧,白葡萄没有,巴掌要不要?”
我说着,双手过去试探性挥舞两下,看他十分敬业地配合着哇哇乱叫。
“难怪没有女朋友,凶光棍!”
“你再说!”
小梵是从来不怕我的,尽管他老是在别人耳边散播些可信度为零的谣言,绘声绘色讲得一个个后来看我的眼神,仿佛我兜里塞了把枪随时会掏出来朝他们脑门来一下试火一样,他就好趁机“狐假虎威”,横行霸道。即使结果好处五五分我很心动,酒吧治安也象征性地比往常好一点。但他还是欠我一次“油爆板栗”,我一直记着。
打闹间晃到了他上台的时间,我趁机招来几个他平时玩得好的朋友们,一打听,才知道小梵最近喜欢上了一个男孩子。
小梵是Gay这件事我一开始就知道,常能看到他换得比衣服勤的男朋友们,只是从来没有一个让小梵做出这么“脱胎换骨”的改变。
想着,我望向舞台上的小梵,今天的歌单点到了If,聚光灯尽数熄灭,昏暗聚焦,笼罩着他低沉沙哑的嗓音,如同一双带茧的手悄悄抚摸掉灵魂的疮伤。
And you know you saying to go
You don't know i love you so
小梵是个经历稍多的普通人,自然藏着一颗常人的真心,无奈尘埃一直没有拭去,别人理解不了其中的珍贵和唯一。
“听说又有新男朋友了?”
“消息打听地挺快嘛大叔。不是我男朋友,人家瞧不上我的”
“哦?”
“他是个学生,隔壁街金融大学国贸系的,家里有矿,哪会拿正眼看我”
“你不是一直遵循‘得不到就拉倒’的交友原则吗”
小梵听着这话,静默了一会,指尖摩挲着酒杯,那种表情,该归类在伤心的吧。
许久,久到我以为他不会再说话了,他才缓缓开口。
“可惜这次...我真的喜欢他”
我相信小梵真情实意,无奈在这世上不是所有感情都能得到答复的,像小梵一开始说的,不属于一个世界的人,压根无法生活在一起。
他都明白,透彻地提前看到了结局,所以我更无法理解为什么他仍要去注定的墙面撞一撞,把自己搞的一败涂地,遍体鳞伤。
那天后,小梵请了长假,酒吧生意受了点影响,以前没觉着小梵多受欢迎的,他消失后,每天总有那么几个人会过来问,那个漂亮的男孩子怎么没来。
我又无从回答,他那些朋友随着好几天没有出现。在我以为小梵不会再上班,准备找下一个驻场时,他来了。
瘦了些,头发养长了,衣服换回了起初的长T,不穿裤子。
“Hello”他笑着打招呼,神色憔悴,毕竟算是酒吧的老员工了,过于不羁的当初对比现在,判若两人,我作为一个不称职的老板都有些心疼。
他是来辞职的,话语诚恳没有了半点死不正经的影子。
我不敢问发生了什么,他低垂的眼眸里总遮掩着某种快支离破碎的东西。签完合同,他走了,连我给他倒的白葡萄,都一滴未碰。
我招了一个新的驻唱,没小梵混得开,以前的氛围,连着他带走的吉他,似乎成了空洞的构想。
直到一天,我碰到了小梵的朋友们,得知,小梵死了,死于抑郁症。
他请假的那一个月却没人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,他如同人间蒸发一样封闭了所有社交软件,现身后做的唯一的一件事便是来我这里辞职。
没了小梵的活跃,那群朋友明显兴致缺缺,开了一瓶白兰地就结账了。
倒钱的时候,是新来的驻唱上台,点唱的,是If。
我等着他们走出去关上酒吧的大门,终于忍不住跌坐在高凳上,我的思维在各类酒精味中醺醉 ,脸颊被空调吹得火辣辣。
我大概是唯剩的一个,知道小梵离世真相的人了。是无意中翻到——
在他的辞职信背后,写着一句话,算是他留下的遗言:
我想我爱错了人
“And you know you saying to go”
却没有余力再去反悔一遍了
“You don't know i love you so”
之后,我在酒吧歌单里,划掉了If。